曹正文：在古龙读书的地方

谈台湾文化名人，不能不说古龙。可惜古大侠英年早逝，只活了48岁。这次赴台，约了几位古龙生前的好友，去他就读的淡江学院一走，祭一祭“执剑行走江湖”的古大侠。

淡江学院当时叫淡江英专，古龙只读了一年，那一年也不是好学生，常旷课，上课则读闲书，理由是老师教的他全懂。据为古龙出全集的台湾评论家陈晓林说，古龙写《流星蝴蝶剑》套路是《教父》的，当时《教父》还没有电影，也没有中文版书，他问过古龙，古龙说看的是英文原版，可见古龙英语颇好，决非浪言。

38摄氏度烈日下，我们几个沿着古龙走过的路，爬好汉坡，累得浑身湿透。古龙当年的课堂已重建，只有那一排50年前栽下的小树苗，已成参天大树。廊下，谈起了古龙之死。

我在《古龙小说艺术谈》一书中指出：古龙死于“酒”、“色”两把刀，后评述古龙的文章都持这一观点，但陈晓林怀疑古龙是自杀的，听他婉婉道来：(一)古龙走红时，随口说一个书名，可卖30万台币。但古龙一生都在求新求变，他给报社写连载《天涯明月刀》，因文风跳跃，读者大惑，东方玉等人趁机向老板施加压力，报社被迫腰斩古龙，请东方玉另撰连载，此事对古龙刺激颇大。(二)因古龙名气大，追他的女人很多。有一个赵姓女孩与古龙同居过，古龙后与她分手，赵与其母都是厉害的女人，大肆撒泼，把古龙告上法庭，古龙朋友都认为，赵未必胜诉，但古龙因年轻时逃避服兵役，他一直没有身份证。他作品红遍东南亚时，不少人邀请他出国，古龙拒绝，其实是出不去。因此他也无法请律师出庭，只能让赵敲了一大笔钱，这是古大侠心中永远的痛。(三)古龙恃才傲物，一次在北投喝酒，遇上一群帮会中人，他们想请古龙同饮，古龙瞧不起，结果导致口角，继而动武，古龙右手手腕被砍了一刀。自此，古龙有了构思，只能口述，对于一个作家来说，是何等痛苦的事。(四)古龙中年经济潦倒，他筹划的电影公司破产，每天给报社写连载虽说一月也有5万台币收入，但他三天两头请人喝酒，喝的是XO，每瓶3000台币，一次要喝好几瓶。古龙逝世，追悼会很风光，但门口聚集一帮人提刀弄枪，想冲进来讨债。陈晓林说到这里，叹口气说：“古龙曾戒了酒，后来又豪饮不已，其实他是以一死来了其心愿。”

古龙好友于志宏，淡江学院中文系教授林保淳也认为此说颇有道理，林先生说：“淡江学院出了两个知名作家，一为陈映真，一为古龙，是淡江师生的骄傲。现在中文系已开设武侠进修课，并与苏州大学联合举办‘两岸通俗文学研讨会’，我的学生的论文答辩题目即是‘试论古龙的求新求变’。”

我们又一起参观了淡江学院“通俗武侠小说研究所”及“武侠小说资料图书馆”，漫步其中，我见到了50年前台湾出版的武侠小说原版本，一套《古龙全集》已借阅得相当破旧了。

走出淡江学院，我的眼前浮现出古龙的形象：英国鼻子(鼻子有点勾)美国嘴(好挑食)，阿拉伯肚子(大腹便便)日本腿(罗圈腿)，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“大头”虽说缺点无数，但他的豁达、机智、才气横溢又毫无心计的短暂人生，为中国武侠小说史写下精彩的一页。走下好汉坡，再回首古大侠曾读书的地方，正是夕阳西下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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